自从网上有人载文说,在中国,上世纪60年代初,饿死三千万人,我就在找一个当年同我有过颇深接触的人。因为,这个人,自1963年——1971年,曾先后多次在安微等地调查过此事。根据这个人自已要求,这里不公布他的名字。但对下文中的事实,他表示,绝对愿承担法律责任。 特别有意思的是,这人曾因调查过当年饿死人的事,并一直坚持实话实说,三十多年来,遭遇过两种指责,截然相反——颇具戏剧性——的指责。三十年前,被某些人说为:夸大阴暗面,思想有点右。1984年后,却被另一些人批评成:思想较左,掩盖左倾路线下的错误。 也算是“皇天不负有心人”,几经周折,我如愿以偿,找到此人。遗憾的是,这人今已年迈,耳虽聪,目却完全失明。 ——这是一个视共产党人的道德、品质为生命的人;一个说真话,——不管在什么人面前,都不曾有“李锐式的”“捏一把汗”后怕的人;也是走到那里,都能镇邪慑鬼的正人。有人说他应“官居大位”,他爽然大笑,说“和平的开拓年代,要的是老黄牛,铺路石和拓荒者,有时要甘当‘众矢之的’——冷静理智的‘众矢之的’,或说‘为人民——这个拳王——当陪练’”。他常有惊人之见,也算是多遭误解和某些不公正,但他自已决无“蹲牛棚”的命运夸张和悔怨。他认为,这太正常了,共产党人要奋斗,要斗争,会有牺牲,只要做得正,成就也好,牺牲也好,都对别人有好处。他同时说,实际上,在毛泽东时代的中国,也未曾有过那么多的人蹲牛棚。中国那有那么多牛棚,人蹲了牛棚,牛放那里呢?! 鉴于他有知有识、脱出尘俗的境界,近几年,圈内有人同他开玩笑,说他是“活脱脱,一个小毛泽东”。对此,他一般这样否论:“不!我们是毛泽东的‘孝子贤孙’”。 下边,是他对1963年——1971年若干次调查的归纳性回忆。我按他原话整理,——并经过他确认。 毛泽东从来都主张,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;任何结论只能产生于调查研究的未尾,而不是它前头。1958年的大跃进和1962年经历三年严重自然灾害后,毛泽东尤其强调,全党要下大力气调研。毛泽东本人就多次走出红墙,来到人民群众中。响应毛泽东的号召,我们当时也去过很多的地方。自1963年——1971年,我先后同我的同事们,在苏北,浙江,安徽,河南,四川和云南等灾情较重的地区,搞过19次,累计280多天的调查。 根据我们的调查,加上其他人的数据,当时全国农田受灾面积,最重的为1961年,全国16亿亩耕地有9亿多亩受灾(后来国家公布为9 亿亩)。其中江苏、安徽是全面遭灾。次者,是1960年,再次是1962年,受灾面积为5亿亩左右。至于饿死人,是有的,据我查析,人数不是当时某些干部回报的“寥寥几个”;更不是今天极少数极度夸张的“以千万计”(这太离谱了)。 1963年的调查宗旨是救灾和恢复生产。对饿死人情况,我们采取的“循大追多”法,即,那里这方面情况严重,就到那里调查,并且,顺着群众提供的线索去追寻。就省而言,安徽省,河南和四川,这方面的反映最多。我们就选择了安徽和河南。就地县而言,天长、铜陵和凤阳为最,我们就选择凤阳和铜陵。我们摸索到一个这方面情况最惨重的大队(由几个自然村落组成),饿死达7人(后几年的调查,没有突破这一数字)。在河南的驻马店、兰考和杞县,调查情况都好于凤阳。在苏北,滨海县的五汛路建、东海的马陵山,铜山县,我们也分别查实了1、3、3例饿死人。在后来的四川和云南调查中,饿死人的事,比之安徽,也轻得多。 由这样一个摸底,我曾以一个党员干部的名义,报过一个材料给中央和毛泽东。反映基层干部的脱离群众的问题。因为,当时我们缺乏更大的力量;调查统计知识又相对不足;手段也落后,无法作得更全面和精确。几年下来,我们几个人粗概地估算,三年困难时期,全国饿死人在二十万之内(这在当时,也是个惊人数字啊!要知道,这是饿死啊!) 就是这样一个数字,——戏剧性事情便开始了。文革前一两年,我安然无事。只是到了1971年,不知是谁漏出了前几年调查情况。秋天,即有一个领导找我谈话,说“那个饿死二十万人的调查”,太夸大了,对共和国的形象有影响。我和气而平静地说明其客观性。领导也是无话。不过,从此也就决定了我的个人前途(这无所谓)。 而到了1985年,情况发生了根本性逆转。在一次会议上,有一个会议负责人,在批评大跃进带来的困难时,居然说上世纪60年代初,中国饿死上千万人。我在惊讶的同时,指出这一数字的不可靠性,——二十万就了不得了。随即遭到一帮人颇为尖酸的批判,说这是为左倾…掩错。 ……哦!现在,又变成“饿死三千万”了!…… 这就是这个年迈老人的回忆。随后,他让他的家人递给我一叠材料,当年调查的笔记。今天,我已将其复印件保存。 读了以上文字,不同的人,感想一定各别。但毛泽东的忠告,很多人是挥之不去的,这就是:凡事都要“实事求是”! |